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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宣左右一望,切了一声:“又是我们最早来。”
宫学规制并不严苛,通常是巳时开始,未时初刻结束。放课时日头正高,皇孙儿郎尽可自去射箭骑马蹴鞠游玩。若是有事或抱恙,告假迟到也是不少见的。
不过齐王谨慎,裴王妃严厉,于是每回来绥问宫学,都是郦璟与敬宣三兄弟最早到。
敬元与敬道的侍童已在最前排的两张书案上放好了书本笔墨,他俩冲这儿遥遥招手,敬宣坚定不肯上前,拉着郦璟坐到后排。
“又坐后排吗?”郦璟有些不安。
郦敬宣压低声音,“不坐后排我们怎么偷吃点心,怎么偷偷说话,怎么偷偷打瞌睡!”
郦璟很想说他从不在课上偷吃点心打瞌睡,说话的也只有敬宣,他只负责听。
他考虑着是否要向敬宣申诉一下,其实他挺喜欢听唐学士讲课的,深入浅出,旁征博引,比自己独个儿看书有趣多了。可惜唐学士年纪大了,中气不足,讲课声音总是时轻时重,坐前排才能听的清楚。
郦璟腹中酝酿了半天正要开口,忽闻殿门外一阵喧哗吵闹及革履足步声。
敬宣朝天翻了个白眼:“他们来了。”
当头进殿的便是当今皇帝的两位皇子——敬善,敬美。
他们三人被一大群宦官宫女簇拥着入殿,举止大摇大摆,说话高声阔语,原本安静的宫学顿时充斥吵杂的人声。
郦璟伸脖子看了会儿,侧头低声问:“敬孝呢,又病了?”
敬宣咬耳朵:“肯定是敬美又欺负他了!前几日阿娘她们进宫给祖母问安时,敬美还拿点心丢珠珠呢。呸,孬货,只敢欺负比他小的,珠珠才多大!”
郦璟吃惊:“敬善就没有劝阻?”
敬宣咬牙:“他忙着拦住长茂和长盛呢,她俩也不是好东西,尽在一旁鼓噪起哄拍手叫好。”
郦璟默然,“……他们三个都是杜皇后所出,骄纵不是一日两日了,能躲就躲开些吧。”
敬美瞪眼:“你怎么不问珠珠好不好,没良心的,亏珠珠还惦记你!”珠珠是他的一母同胞的幼妹,甚是疼爱。
郦璟笑:“若是珠珠不好,今早刘妃娘娘就不会那么精神了。”
“……”敬宣无奈,“你猜的不错,敬美没扔中珠珠,却把她吓哭了,阿娘打算去道观给珠珠求个平安符。”
郦璟若有所思的望向最前排正中间的郦敬美,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一边是对他敬而远之的敬道敬元兄弟,另一边是反复劝导叮嘱的大皇子敬善。
皇后殿的宫婢们将敬善敬美两位皇子的笔墨纸砚安顿妥当才陆续离去。
此时又见两位衣着素净黯淡的少年入内,敬仁与敬顺,他二人是废太子郦瑛之子。
同样是生活在深宫的皇孙,他们出现的时辰恰到好处。
比敬善敬美迟些,又比其余宗室皇孙早些。
作为先帝与太后的次子,废太子郦瑛素以豪勇阔爽闻名,成年后却与太后政见不合,最后母子猜忌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三年前,有司衙署在太子府搜出甲胄与兵械,太后便以谋逆罪废黜郦瑛为庶人,太子府诸臣或贬斥或赐死,还牵连了几位亲王。
听乳母说,那几日市亭曹口接连不断的处决谋逆从犯,高门显族,宗室亲贵,朱红血水汇成串串细流漫肆街口。
原本太后还想赐死废太子,因先帝舍不得,才改为流放。
将郦瑛与其妻妾流放巴州的同时,太后又留下了敬仁敬顺这两个年幼的孩童,由宫在深宫偏殿中抚养。每到这种场合,他们兄弟总是沉默安静到宛如不存在。
郦璟有时也会疑惑,普天下的人家都这样么,动辄打杀流放,血流成河。
还是,只有他们皇族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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