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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开追兵,四人又往南走几条街,钻入一条小巷。
陆氏忽然驻马,冷声问道:“你们俩怎么来了?”
手持马槊的灰衣蒙面人将斗笠压得极低,似是自知理亏,也不说话。
陆氏低喝道:“说话!”
猴子似的年轻灰衣人缩了缩脖子:“您来得,我们怎么就来不得?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陈迹愕然,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听见这句话了,先前是陆氏对他讲,如今变成了旁人对陆氏讲。
拿江湖当借口也太好使了。
陆氏勃然大怒:“狗屁的江湖,你懂什么是江湖?”
灰衣人梗着脖子:“那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看着您遭了难吧?”
陆氏正要再骂两句,却听提着的马槊的汉子声音沙哑道:“二十年前你灌醉我们时说,江湖是大漠的风,是崩碎的刀口,是裂喉的酒。这是你的江湖。”
陆氏一怔。
汉子低着头,用斗笠遮掩面目:“当年客栈里喝酒的四个人,就剩你和我了。我答应过别人要护着你,这是他走之前再三叮嘱的,所以要死一起死,要走一起走,不然我没脸到黄泉路上找人喝酒。这是我的江湖。”
与打打杀杀、人情世故无关,每个人骨子里都有每个人自己的江湖。
陆氏沉默许久,黑纱下的面容忽然展颜笑起来,她转头看向陈迹:“陈迹,你方才问什么是江湖……这就是江湖。朋友在哪,江湖就在哪。”
江湖像是印泥盒子里的殷红朱砂,可你不要规规矩矩地用印章去沾它,而是用大拇指沾了这朱砂,随意在白宣纸上奋力一抹。
那一抹洒脱狂狷的红就是江湖。
下一刻,陆氏将廖忠身上的棕褐色袍子扯下来,披在年轻的灰衣人身上:“把马腾出来给陈迹,你披着这袍子趴在你叔马背上,假扮廖忠。”
年轻人傻眼:“啊?”
陆氏沉声道:“照做。”
年轻人不情不愿的扔了斗笠,露出粗粝黝黑的额头与潦草的发髻,他披上廖忠的衣袍趴在另一匹马背上,碎碎念着:“低一辈儿就天天被你们欺负,这都什么世道!”
陆氏没理会他,转头看向陈迹,帷帽黑纱后的眼神复杂。
她郑重嘱咐道:“你藏在此处,待我们将密谍引走,再往……”
提着马槊的汉子沙哑道:“往南走,那里的守军不会拦你。”
陈迹刚要摇头。
却听陆氏加重语气:“去!回京城去,回去踏踏实实喝几碗酒,做个美梦!你不是有本事杀出重围吗,定然还有底牌,有底牌就要用!记得,不要相信任何人,这一路上还有很多人不想你们回去。你们两个死了,那就只死你们两个,你们两个要是回到京城,你的仇家会死很多人!”
陈迹沉默片刻,郑重抱拳:“有缘再会!”
陆氏展颜笑道:“有缘再会!”
话音落,陆氏三人、两马出了巷子,陆氏高喝一声:“驾!”
奔腾的马蹄声引得密谍也一并调转方向,朝三人围拢过去。
陈迹藏在小巷里默默看着三人背影,这似乎还是第一次有人帮他引开追兵。待到马蹄声远去他带着廖忠冲出小巷往南走,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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