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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用着契丹话,围着烧着炭的暖炉,促膝长谈。
「怎么了?」耶律劭一看涅里与述烈的脸色沉重,他知道有事情发生。
「稟少主,今天…有人送来了这口箱子」涅里眉头深锁,眼角略为闪动地瞟着角落的一只木箱子。
耶律劭不动声色地探眼一望,那是一个大约五十公分见方的结实木箱,上头有着严实的大锁与箝封铁条,啜饮着手中的热茶,低声询问:「谁送来的?里头是啥?」
述烈双手奉上书信一封给耶律劭,要请耶律劭过目:「送来的人说只要少主看完,就会明白了」送这口箱来的人来自北方,他们似乎知晓涅里与述烈是耶律劭的心腹,将木箱转交给他们之后,立即啟程赶回东丹国。
涅里与述烈寂静的围坐在圆桌旁,等候着耶律劭读完那封信。
信是东丹王后请耶律迭剌写的,用得是契丹小字,普中原之广大,除了他,也只有耶律倍能读得懂其中的意思。
耶律劭展开那张白纸,聚精会神的详加阅读,经过半晌,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就着桌上的香炉,把纸给烧了,不留痕跡。
「王后知道我跟耶律迭剌有联络的事了…」耶律劭眼神有些闪烁。
真巧,他今天还在跟高美人谈论他身世之事,王后居然能藉由耶律迭剌与他取得联系,耶律劭懂事之后,一直刻意闪避着沙弥雅,他明白沙弥雅的疼爱关心,但他不想让高美人伤心,更不想挨他爹的鞭子。
那口箱子里头,装满着沙弥雅对他的爱,还有她资助耶律劭重返东丹的旅费。
沙弥雅纸短情长的诉说她对耶律劭的想念,在她的心里,耶律劭就是她的儿子,她亲生的儿子,经过再漫长的时间,也不会改变她的心意与篤定。
当年她知道耶律倍私带耶律劭投奔中原,她有屡次都想直奔中原国土,来把耶律劭接回东丹,无奈她国事机要缠身,她不能让东丹国一日无主。
「嗯…」涅里与述烈呐呐的回应,清官难断家务事,耶律劭的身世之谜,他们略有耳闻。
宫里谣传,当初体弱的高美人早產,而健壮的沙弥雅则是足月应產的,怎么看也不可能是高美人的孩子活下来,而且耶律劭的面容,十成十的疆外样貌,一点也没有继承到高美人的汉族血统,大家都在猜,猜那天夜里,耶律倍动了私心,心疼高美人的孩子活不了,硬是把沙弥雅刚生下来的王子,给换进了高美人的寝宫。
王后沙弥雅也说了,那天生產完,她的意识仍然十分清醒,沙弥雅连孩子都还没抱过,虚弱的她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夫君把哭声嘹喨的孩子抱走,片刻过后,一名產婆脸色为难地抱着一具冰冷的婴尸,向王后报丧,说王子夭折了。
沙弥雅哭得肝肠寸断,她健康饱满的孩子,怎么才一转眼,就变成死尸呢?她用虚弱的身子,赶到高美人的寝宫之外,门口的守卫硬是不肯放行,说是耶律倍交待的,不准他人打扰高美人產后休养,不肯让她看一眼高美人的孩子,让她当场对质一下,这种种不合理的行为,更加确定了沙弥雅的疑虑。
当沙弥雅赶回寝宫,想对着接生婆询问些什么的时候,她赫然发现耶律倍阴鶩着绝情的双眸,正活活掐死那名產婆,而其它服侍她的女奴们,也通通被耶律倍杀人灭口,理由是多么的冠礼堂皇:接生王子不力,全部该死!
茹泣吞悲的沙弥雅,咬牙捶打着耶律倍,要耶律倍把孩子还给她,冷若寒霜的耶律倍,只是厌恶地指着竹篓里的冰冷婴尸,说孩子就在那,接着头也不回的走掉了,留下痛彻心扉的沙弥雅,满地的尸体数具,迎接初升的朝阳。
述律氏的女人可没有这么软弱!
她马上派人火速赶往契丹帝国的首都,向皇后述律平通报这桩偷天换日的事情,述律平在数日过后,亲自赶到东丹国来探望沙弥雅,按辈份来算,沙弥雅是她的外甥女,性格刚烈的她,不可能容忍耶律倍这样子欺负沙弥雅。
述律平去探望才十几天大的耶律劭,她一眼就认出,耶律劭长得跟沙弥雅有七成像,明明就是沙弥雅的骨肉!但人证、物证都没有的情况之下,她也莫可奈何,耶律倍甚至还在述律平的面前,数落沙弥雅的不是,说她身为一国之后,礼应母仪天下,居然因为高美人与侧室都生產平安,便迁怒于她人,擅自编造出这等污衊的谎言!
那天耶律倍为平息母亲的怒气,还当场立了侧室所生的耶律阮为太子,虽然耶律阮晚耶律劭九天出生,但他振振有词的说服在场所有人,说耶律劭是他与汉人侍妾所生的,血统不纯正,哪有资格接管东丹江山?而侧室-述律柔贞才是皇族之后,所以她生下的孩子-耶律阮,才有资格当太子。
述律平明白耶律倍使出这招,是搪塞她的藉口与手段,苦无凭据的述律平无法反驳,的确述律柔贞是她娘家的人,述律氏生的孩子,才有资格成为太子,可怜的沙弥雅愤恨难填,千里迢迢的请来了述律平作主,什么便宜也没佔到,还把太子的王位,拱手让给侧室生的小孩。
这两个女人的战争,自从耶律劭出生以来没有平息过。
沙弥雅无时无刻都在动脑筋,想办法证明耶律劭是她嫡亲的儿子,她与受宠的高美人形同水火,无奈耶律倍明着袒护、暗着徇私,就是一个劲儿的守在高美人身边,把高美人捧在掌心照料着,沙弥雅实在是无计可施,只能趁着耶律劭念书的时候,或与其它兄弟一同游戏之际,来偷看探望耶律劭。
偶尔太后述律平来访,由太后出面,把孙儿耶律劭带进她寝宫几日,沙弥雅才得已待在耶律劭身边。
王后与嬪妃之间的勾心斗角,耶律劭真的是看够了!所以他才会这么慎诫于女色,现在一想到沙弥雅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把耶律劭接回东丹,他心里头就厌烦:「烦死了!」
耶律劭皱紧自已的眉头,略为懊恼的低语,他实在很想用力的在桌面上磕一磕头,把那些恼人的思绪甩出脑袋。
涅里与述烈对望一眼,东丹宫内,女人的战争,愈演愈烈绵延数年,他们心里明白的很,谅他们与耶律劭这么亲近,也不敢出言插手他的家务事。
「王后託人送来了旅费,叫我尽早回东丹」耶律劭支手撑顎,对着他们宣布。
「少主的意思是…?」述烈斗胆询问,不敢妄进。
「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耶律劭挣扎在两个女人的恩泽与疼爱之间,有口难言,无法狠心捨弃、违逆任何一方。
「臣认为,少主可以先写信回报平安,稍加安抚王后,反正少主也有重返东丹的意愿」深思熟虑的涅里对着耶律劭建议,沙弥雅的性格可不是好惹的,现在让她知道能与耶律劭直接联络上,不受耶律倍的拦阻,她自当是迫不及待地想拉拢耶律劭的心与人。
「嗯…」耶律劭眼眸瞬一瞬,赞同涅里的说辞,他得好好处理这件事,一个不小心,这两个女人的战争,会搬到中原来上演,仅管中原不比在东丹,但佔上风的人仍旧不是高美人,他怎捨得让高美人遭受一丁点儿伤害。
耶律劭撑着他的下巴,脑袋急速运转着,不晓得在思索些什么,涅里与述烈静静等候,等待着耶律劭愿意开口的时刻。
经过二十分鐘难熬的沉默,耶律劭总算开口说话:「雅克最近有回来吗?」
「没有,五天没他的消息了!」述烈诚实地回应少主的问题,忠贞的雅克不至于叛逃,应该是在追查什么重要消息,一头栽进去,暂时脱不了身。
惜字如金的耶律劭又兀然沉寂了,满室只剩芸娘繚绕的琴音流洩,不明白的人,还真以为耶律劭三人是在欣赏芸娘的琴艺精湛。
「先这样!你们出去吧!」耶律劭结束今天的谈话,那笔钱耶律劭还要想想怎么处理运用,他趁着夜色深沉之际,打算提笔写信给耶律迭剌与沙弥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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