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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一晃,资历最深的老赵凑在柜台前,问:“老板,大老板原定月底去赤峰瞧巴林石,连单子都定下一张,需不需要改动?”
丁延寿咳嗽还没好,内蒙那么冷,去一趟得咳出肺叶子。丁汉白应下:“把单子拿给我看看,月底我去。”
老赵说:“到那儿还是住在乌老板家,之前他和大老板电话都打了好几通。”
丁汉白十来岁就跟着丁延寿去过,用不着事无巨细地嘱咐,烦道:“你往旁边挪挪,挡光了。”对方走开,玉薰炉又落入视野,他魔怔般继续盯着。
一天没开张,常事儿,六点多还未打烊,丁汉白却早退得影儿都瞧不见。他骑车子闲荡,半点时到达六中门口,想抽查一下纪慎语是否逃学。
拙劣的借口,实打实的自欺欺人,丁汉白烦自己这德行。当学生们鱼贯而出,他一眼瞧见背包小跑的纪慎语,烦劲儿又刷拉褪去,涌来莫名其妙的开心。
“纪珍珠!”他喊。
纪慎语一个激灵,装作没有听见。
丁汉白改口,喊大名,那家伙才颠颠跑来。“放个学还跑着,那么多人,不怕踩踏?”他自然地摘下纪慎语的书包,挂车把上。
纪慎语没想到丁汉白会出现,解释:“那边的商店有巧克力,卖得很快,我怕赶不上。”
丁汉白问:“你喜欢吃巧克力?”
纪慎语说:“我想给小姨买,上次她给我吃了好些,我过意不去。”
丁汉白翻脸飞快:“我还给你吃糖呢,你怎么就过意得去?”
纪慎语声若蚊蝇:“拿你的钱给你买东西怪怪的。”
那是合璧连环的钱,他拿个零花,其他都留给了梁鹤乘。丁汉白哭笑不得,他这是什么命,本来师哥的身份能吆五喝六,却阴差阳错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纪慎语到底还是买了,一包巧克力,一包太妃糖,路上和丁汉白各含一颗,甜着回了家。及至廊下,他递上那包糖:“这下不欠你了。”
丁汉白猛然发怒:“一包糖就把我打发了?!”
纪慎语躲回房间,丁汉白跟进去,似有长篇大论要教训。纪慎语捂着耳朵笑,丁汉白在那笑模样中卡壳,才明白被戏弄。他作势追打,绕着床,环着桌椅,险些撞歪矮柜。
纪慎语忙扶住柜上的花瓶,倏地又想起青瓷瓶。他犹豫不决:“师哥,你记不记得曾让我扔那堆出水残片?”
“记得,怎么了?”
“我没扔,做了原先那件青瓷瓶……”
低声言语,却好似平地一声雷,丁汉白受了大刺激,冲过去,恨不得将纪慎语提溜起来。“你为什么不早说?真是把本事瞒得密不透风!”兜兜转转一大圈,原来一早就有交集!
纪慎语解释:“我没想到你会喜欢我——”
丁汉白厉声打断:“谁喜欢你了?!”
纪慎语噎住:“——喜欢我这手艺,不是我……”
丁汉白的脸色精彩非常,红白错乱眼神明灭,他扬长而去,没面儿也要端十足的架子。一口气走出小院,不带停,绕过影壁一屁股坐在水池边。
含恨抓一把鱼食撒进去,心跳如摆尾,欢得荡起阵阵涟漪。
又抓一把,为自己一天的胡思乱想,再抓一把,为上赶着接放学。他犹如猛兽,面对那人时张牙舞爪,此刻背地里就成了困兽。
见不到想,见到便笑。见不到思之如狂,见到便心花怒放。
丁汉白难以置信,难道他对纪慎语有意思?可纪慎语是个男孩子……他在琢磨什么乱七八糟?!
直坐到夜色四合,他起身走了。
翌日一早,丁延寿喂鱼,只见一池被撑死的鱼肚白,好不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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