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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娉揉了一下他的头,道:“我一点也不难过。若是大姐以后真的不嫁人,你能容得下大姐一直在家当个老姑娘吗?”
“我会照顾大姐。”
“这不就是了。我身后有父母兄弟可以依靠,纵然名声不好,嫁不出去又如何?”
“可是…母亲哭了,她一定很难过。”
“母亲只是一时难过,腐肉再烂再不堪,也是长在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平日里疼着痒着习惯了,真等割舍下来时难免有些难受。”
叶廉人小,心思却重。
他不是叶娉,自然做不到这么乐观。
叶娉瞧他一副小老头的样子,笑了笑,“没有王家这门亲,咱们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旁的不说,单说省下这一年三节的孝敬,足够我们一家人吃香的喝辣的。我再也不用发愁衣服太少,出门做客没有衣服可穿。你也不用担心纸墨太费,天天蘸水练字。还有小四,香满轩的点心咱们买不起,如意斋的糕点他日后也能时常吃到。便是爹往后再有什么人情应酬,也不会因为囊中羞涩而与同僚们格格不入。”
她声音未压低,是以屋内的夫妻俩也听得清楚。
叶氏越发羞愧难当,当年她之所以能嫁进叶家,一是因为叶家太过没有根基,王家的嫡女看不上。二是那时王家适龄的庶女之中,唯有她尚未有婚约,是以这门亲事才落到她头上。即便这样,她依然感激嫡母对她心存善念,为她寻了一户好人家。
所以这些年每逢给王家送节礼,她没有一次不是倾尽所能。然而即便如此,每回送节礼时她还是会遭受嫡母和嫂子们的白眼,仿佛她就是一个只会打秋风的破落户。
以前觉得没什么,如今被女儿说破,如何不叫她心如针扎。一想到日后每逢换季可以多给女儿做两套衣服,大儿子的纸墨也不用省着用,小儿子也能常吃到点心,丈夫出门应酬也能松快一点,她心里的失落突然就淡了许多。
或许和王家断亲,也是一桩好事。
这时她听到儿子在问:“大姐,你想离开永昌城吗?”
“不想。”叶娉的回答很坚定。
她不会走,更不会让那些人如意。
“…离开不是更好吗?”
“不好。一旦我们离开京城,那么无论我们去到哪里,天高皇帝远,他们王家想对付我们更容易。”
屋内的叶庚听到这话,心下一震。
紧接着他又听到女儿说:“我们和王家闹得越厉害,王家反倒会忌惮。毕竟王家自诩百年清贵,最在乎脸面,世人越是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们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叶庚的手不自觉握成拳,心口起伏不停似惊涛骇浪。想不到他为官十几载,还不如娉娘看得清楚明白。
……
一滴雨落下,正好滴在叶娉手上。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仰望黑夜。冰凉的雨点随风飘洒,落在她的发间脸颊。
春雨不由人,来去皆随意。
这雨一下起来延绵不断,没多会的功夫已是密如牛毛。她先送叶廉回屋,然后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摸黑脱衣上了床,刚沾到枕头就发现不对。
冰冷的器物,似是一把腰刀。
她骇得肝胆俱裂,恨不得夺门而逃。
黑暗中,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如同阵前擂鼓。还有三喜的酣声,一声比一声香沉,好似冲锋号角。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稳住心神,不停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然后慢慢伸出颤抖的手,极其艰难地按在那刀身之上。
刀极冷,触手生冰。
寒凉的触感,充满鲜血的铁锈气息。她纤细的手指游走在刀柄刀鞘上,一寸寸感知着其上的纹路。刀柄如龙头,刀鞘雕刻着龙鳞图腾,每一片龙鳞似梨花。
莫问奸邪来时路,正道梨花处处开。
这是陛下亲赐给温御的御龙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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