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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说说梁府命案,这总相干吧。”凌不疑道。
少商连连点头:“对对对,袁公子,其实我有许多不解之处,还望您解惑。”
袁慎艰难的出了一口气:“你问罢,只要我知道的。”
“曲夫人当初为何嫁给令舅父?呃袁公子,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不是我要说过世之人的坏话,可是横看竖看,我都觉得他俩那个,并不般配啊”从长相到才能到性情,都是浪费啊!
袁慎叹道:“许多年前,梁曲两家反目成仇,争斗不止,两边都沾了人命。后来戾帝暴虐,祸害天下,梁曲两家俱受残害,于是只得捐弃前嫌,共渡难关,并相约要结秦晋之好。”
少商疑惑道:“戾帝作乱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怎么轮得到曲夫人呢?”
“一来,梁曲两家历经大乱,主支人丁都不多,合适婚配的更少。二来”袁慎笑了下,“我的堂舅父,哦,就是州牧大人,当年若非他先娶了曲氏女,家母就要嫁去曲家了。可惜,堂舅母天不假年,不但早早过世,也没给州牧大人留下一儿半女。”
“所以,拖到后来,曲夫人就得嫁给梁公子?”曲泠君也太倒霉了吧。
袁慎看了凌不疑一眼,含蓄道:“舅母从年少起就才貌出众,名满天下,仰慕者多不甚数,而我舅父却其实,当初曲家并不愿意将舅母嫁过来。后来还是舅母自己点了头,才成就了这桩婚事。”
少商满脸不赞同:“所以嘛,善解人意,顾全大局,有什么好处呢。”尽管她刚才才夸过自己顾全大局,但转眼间就忘了个干净。
袁慎笑着看她:“你心里定是在想,还不如像你一样泼辣蛮横,日子还好过一些。”
少商自己也觉得好笑:“死道友不死贫道嘛。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待有余力再行补救,总归不要把自己填进无底洞啊。”
袁慎似乎想到了别的事,叹道:“说实话,其实我一直十分赞赏少商君的这番主张。人总要先顾好自己,才能徐徐图谋将来。”
砰的一声,碗盏被重重放置在食案上。凌不疑冷冷道:“你们说完了没有,可以去看事发之地了吗?”
凌袁程三人一路往案发地走去,途中经过梁府东侧,远远看见宽阔的厅堂里挤满了人,贴着四壁坐了一圈的估计是梁家的亲朋好友,在厅堂中央大呼大叫的想来是梁氏宗亲。
正中间是梁州牧和一位痛哭流涕的老媪,那老媪哭闹不休的扯着梁州牧的袖子,呼号隐约可闻,凄厉嘶哑。
“大家都在责备母亲不该这么兴师动众,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明明可以私底下论清楚,如今梁家的脸都被丢尽了。州牧大人说要徐徐图之,阿母定要血债血偿。”一位青年走到他们身旁,神情高傲。
少商看去,这青年面貌颇似梁尚,不过身形更高壮些,长了不少横肉的样子。
“二舅父。”袁慎躬身行礼,又向凌程二人介绍,这是梁尚的胞弟,梁遐。
梁遐得知眼前之人是皇帝的养子兼心腹凌不疑,一时前倨后恭,满嘴客套恭维,满脸结交之意。他对袁慎道:“我听他们吵烦了,与你一道陪凌大人去看看吧。凌大人请随我来,这边请,来来来,我来引路”
凌不疑礼貌性的弯了弯嘴角:“客随主便。”
梁尚殒命之地是他自己的书庐,一座临湖而建的砖木小屋,底座为长方形,长边通南北,一面靠湖,一面开有门窗。门前种了几株高大的竹子,也不知竹龄几何,竟然入冬不枯,依旧深绿浓翠,挺拔笔直。隔着这几棵竹子,对面就是梁氏家塾,一栋宽阔舒朗的两层木楼。
经过家塾的正中学堂时,众人看见纪老头正高坐在夫子的位置上,板着阎王面孔,细细询问当日在场的学生。袁慎伸手招来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梁侗,让他述说当日的情形。
梁侗性情活泼,口齿伶俐,见到凌不疑时激动的不行,差点要追着问西北战事南下剿匪,但顾忌着袁慎又不敢啰嗦,待见到少商纤弱貌美,脸颊又有几分粉扑扑的。
“你为何这么怕袁公子啊?”少商盯着少年粉红的耳朵,打趣道。
梁侗嗫嚅:“袁公子常来家塾给我等讲解六经。”
少商点点头,原来是专聘的客席老师啊,难怪了。
“好了!”袁慎面色不善,“将昨日情形细细说来。”
梁侗连忙遵命,缓缓说来——
梁州牧十分注重族中子弟的栽培,所以特意设立了这间家塾,让梁氏孩儿及亲属人家的子弟来读书,还请来有才学的儒生教课,笔墨膳食一律免费。
“那梁尚公子不来读书么?”少商其实没有意思带上梁遐,但梁遐依旧在旁轻哼一声。
梁侗尴尬道:“尚叔父喜爱金石镂刻之术,而遐堂叔弓马娴熟。”
得,一个艺术家,一个武夫,还是没怎么听说名声的武夫。难怪梁州牧忧心如焚,适才席间看凌不疑和袁慎的目光又爱又羡——别人家园子里的大白菜怎么都长的硕大肥壮,明明这两棵都是缺爹少娘没怎么施肥锄草的,我都累die了家中子弟还是没几个成器的,这是为什么呀!好想掘一颗栽到自家后院去啊!
梁侗继续道:“我等辰时三刻陆续到了家塾,那时书庐就门窗紧闭,并不知里面有没有人。尚叔父平时不爱交际,尤其雕刻时更不许人走近,我们不敢去打扰。直至中午巳时末,叔母来书庐送午膳,我们才知道尚叔父一大清早就进了书庐。后来我们去后间用午膳,谁知没多久,书庐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巨大响动,仿佛是什么倒在地上,于是我们都跑了出来,正看见叔母低着头从书庐里奔出,沿着门前的小径跑走了。”
“用过午饭后,我等继续读书,大约是申时二三刻,叔母又来了,她身后还有两名家丁用竹竿扛了一口漆木大箱子。路过家塾时,叔母还与我们夫子聊了两句,说是之前为叔父收罗的篆刻古籍送来了,现在给叔父送去没过多久,我们听见书庐里叔母发出凄厉的惊呼。我们纷纷赶过去,只见叔父已背靠墙面,满身淌血,肚腹之间插着一把匕首!一旁高几上的梅瓶都被打翻了,水洒了叔父一头一脸。”
说话间,众人来到了书庐。自从事发后,纪老头就派了人看管此处,等闲不许进出。踏进里间,一股阴寒难闻的气味扑来,很有几分阴间地府的味道。
书庐十分开阔,一个角落被隔成净房,另一头隔出一间可供休憩的卧房,里面还放有铺盖被褥,其余便是一些简单的家什,地上还一口空的大木箱子。比较醒目的是两座高至屋顶的书架——说是书架,其实上面放的多是金木原石,雕刻好的成品,或半成品。其中一座书架已倒在地上,上面的东西都摔砸的乱七八糟。
巨大的南窗侧旁摆放了一张巨大案几,足有两张条桌拼起来那么大,上头横七竖八的堆着大大小小好几把刻刀,另数把雕锥,锉刀,磨石,墨斗,细笔,还有许多金石竹木之物——想来这就是梁尚的工作台了。
“就是那儿!”梁侗指着靠西的那面墙,地板和与裹绒的墙面还残留着成片的黑红色血渍,“我们冲进来时,尚叔父就垂头靠在墙边,双膝屈起,身上直直的插着一柄短刀呃,也可能是匕首,叔母瘫坐在地上,惊颤不能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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